第644章 血浪翻飞敌阵摧(九千字大章)-《瀚海唐儿归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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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鸡泽县北,刘知远急匆匆退到此地,是经过了精心设计的。

    其中最关键的因素,就是他可以依靠鸡泽县城囤积粮草。

    而张鉊从漳水追过来,粮草辎重的运送,必然要再渡一道漳水,运力成倍的增加。

    更因为他在鸡泽县城外,已经修建了数个简易的砦堡,大军依靠这些砦堡再以车阵和拒马辅左,能起到很好阻挡周军骑兵的作用。

    不过刘知远虽然确实做了第二套预桉,但河东军上下,还是震动非常。

    因为原本他们以为,就算是这铁砧、铁锤之法,不能像预计的那样占到大便宜,但精心挑选出来的四千人,也不至于败的这么惨!

    别看河东军目前仍然还有四万余,但实际上河东的精锐,总共也就是刘知远自己的牙兵万人左右,郭威手中的彰德军五六千人,史弘肇手里的武节军三千余人,剩下的,就是白再荣等凑出来的这四千人了。

    除开这两万三千人,其余都是披甲率相当低的边角料。

    他们万万没想到,四千人河东精锐,打千余周国亲军,竟然一个回合就被打崩了。

    其中固然有白再荣提前跑路的原因,但在白再荣提前跑路之前,河东军就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。

    而且王殷可没有不出力,而是实实在在的打不过,一个照面就被反推的立不住脚。

    远处传来了音调比牛号角高了几个度的号角声,这是海螺号角特有的声音。

    河东不临海,所以周军此次出征,用的都是海螺号角,避免和河东的号角声冲突。

    史弘肇立在鸡泽县城头上眉头紧锁,此时日头早已落山,还在吹号角的,只能是周国那些让人讨厌的游奕骑。

    他们自漳水就一路尾随而来,把殿后的河东吐谷浑骑兵打的很惨,到了这个时候,仍然在通过号角确定大致的方向。

    估计用不了多久,就能将河东军在城外的几个营帐位置摸清楚。

    史弘肇有些烦躁的往回走去,路过几处房屋时,房中隐隐传来了低声的呻吟和哭泣。

    呻吟是今日被周军打伤的伤兵,漳水边一战,河东军伤亡高达千人,不过大部分不是战死就是被俘虏,在这里的只是少数。

    哭泣的都是鸡泽县城的女子,鸡泽县百姓就没有平乡县那么好运了,河东军来不及在平乡县撒野,但是入了鸡泽县城,立刻时间就多了起来。

    当时甫一入城,各将就分区占据,金银、粮食、布匹、女子、丁男乃至驴骡等牲畜,立刻就分配一空。

    哭泣的女子们,是被各将藏起来,用来赏赐给下面作战勇勐的牙兵和照料伤兵的,想来正是因为夜深,这些女子才敢哭泣。

    史弘肇摇了摇头,不过这可不是他起了仁慈之心,这个时代武人祸害百姓,实际上是常态。

    他史弘肇才不会认为这些兵丁做错了什么,只是觉得这夜深了听得女子哭泣有些不吉利。

    而就在漳水边,张鉊刚刚安排全部大军渡过了漳水。

    今夜周军就在漳水边扎营,反正这里据鸡泽县城也不过就是十几里地,明日清晨拔营完全来得及。

    比起河东军的乱糟糟和惊慌,周军这边要肃穆的多。

    今日的大战,憾山都阵亡以及后来伤重不治了十七人,银枪都战死了三十九人,伤者超过了三百。

    绝大部分人,都是损伤在了弩箭的对射中,河东军不愧是五代最风光的武人,哪怕此时已经走向了衰落,装备也落在了下风,仍然坚持跟憾山都进行了五轮强弩对射。

    “二郎君,宋正再也不能跟随你了!”

    作为元从派的老人,宋正张着一口没牙的嘴,眼角红红的看着张鉊。

    不过他不是要死了,而是被王殷牙兵砸碎了右腿的膝盖。嘴上也挨了一重锤,下巴都打脱臼了,门牙几乎被全部打掉,以至于说话都有些漏风。

    “会不会说话?什么叫再也不能跟随了?你是伤腿,又不是战死?

    是去徐州马鹞子那里做个巡检,还是去关中做一任县尉?你现在说,等会我就让郭天策去安排。”张鉊没好气的白了宋正一眼。

    宋正也嘿嘿一笑,随后有些愧疚的看向了张鉊,“圣人,臣想回沙洲去。”

    “回沙洲去?是担心腿脚不便不好做官吗?怕什么,老子准许你挑选两个亲卫,到哪都让他们推着你。”

    张鉊有些诧异,沙洲虽然是起家的地方,但实在太过偏僻,哪怕就是关中的移民,也少有愿意去沙洲的。

    宋正却重重摇了摇头,“臣其实早就想回去了,但一直想着天下未定,咱还得跟着圣人讨伐割据。

    如今伤了就正好回去,罗疯马他们的耶娘都在沙州,臣回去了,多少也有些照料。”

    罗疯马牺牲在了疏勒北面的破虏州,是最早牺牲的一批人之一。

    而且罗疯马的耶娘更是不让人省心,老两口年纪大了,卷恋故土,死活不肯离开沙州,赏赐的金银又被他们大多分给了穷亲戚,到现在还坚持自己在沙州放羊。

    连张鉊下旨让他们到东京居住,可他们跑了三个月到东京,结果就待了五天,说见过长安、洛阳,此生无憾了,然后又跑回去放羊。

    其实张鉊的元从派中烈属中,像这样的老人还有好几对,都是因为言语不通,生活习惯不同,不愿意离开沙州。

    “臣原本是曹氏奴兵出身,从未想过能有今天,按理说这条命就是圣人的,只是年岁渐高,就想着回家乡去,回去好好教导教导孩儿,让他再为圣人征战。”

    张鉊重重点了点头,又看了看脑袋竟然有几根灰白色头发蛮熊,突然意识到,他的憾山都中,好多人的年岁都已经开始大了。

    当年去安西时,张鉊的年纪算是年轻的,其余大部分人其实都如宋正一样,已经过了四十岁了。

    他这张周的武将,也快到了要提拔新生代的时候,而统一天下的流程也必须要加快,趁着他手下的这支精锐还处于鼎盛时期。

    。

    。

    参加完了战死勇士的火葬仪式,看望完了伤兵,张鉊还不能休息。

    因为右羽林卫的游奕军已经将哨探的信息带了回来,王翼司也整理出了地图,各军卫都虞侯以上的将官也已经到齐。

    张鉊仔细看了看,刘知远将四万军队呈菱形◇布置的。

    前端是一个可屯军两三千的大砦堡,最后端是鸡泽县城,两边则是两个防御性的砦堡,还建有高高的箭楼。

    当然这并不是很规则菱形,而是一个压缩的很扁的菱形。

    而在这呈菱形的一城四砦堡之间,河东军用壕沟、拒马、车阵,组成了阻挡骑兵突袭的防御阵线。

    内部配了大量的车辆,鸡泽县的丁壮也都被组织起来了,可以迅速运送补给和撤下伤员。

    李存惠亲自跑到前面去打探过情况,他正在给张鉊和其他军将讲解。

    “右羽林卫跟随河东军到鸡泽县后,我们没有选择继续纠缠河东军殿后的数百骑,而是试着穿插了一下的砦堡。

    才发现两翼的壕沟与车阵相结合,配合箭楼,很容易限制骑兵的速度,想来河东军的设想,就是让咱们强攻正面。

    可正面砦堡拒马绵延,还有个大砦堡可以从容调兵,骑兵很难用得上。”

    白从信也扣了扣脑袋,“两侧有箭楼、军寨加上壕沟看来是不想让咱们骑兵左右夹击抄后路。

    正面又多拒马,这不还是老一套嘛,因地制宜限制骑兵,意图跟咱们打步战。”

    冯晖比起白从信和李存惠就更熟悉这一套了,他站到张鉊身边说道。

    “圣人,这是昔年朱梁军最喜欢的以步克骑大方阵,立砦堡于两侧,若是我骑兵凿击两侧,则被车阵和箭楼所阻隔极难攻入,臣判断,这里面肯定还有伏远弩这种利器。

    打正面的话,这个大砦堡中屯的必然是精兵,轻易不可能攻陷。

    若是绕过,大砦堡中精锐可四下袭扰,若是强攻,河东军可搬开拒马支援,甚是难打!”

    张鉊听完,又仔细看了看地图,总觉得有些熟悉,最后恍然大悟,这玩意,不就是叠阵吗?他在疏勒破虏州用过的。

    只不过是把前出的弓箭手集群变成了一个大砦堡,两侧的拒马变壕沟与车阵。

    放弃了从两侧出击的能力,而主要靠大砦堡限制骑兵正面冲击,两侧兵马则可以看情况搬开拒马出击。

    张鉊想到了,刚才都囔了几句的白从信突然也发现了,他勐然间看向张鉊。

    “圣人,这不就是以步克骑叠阵之法吗?核心还是阻隔骑兵速度,然后以弓弩为投射。

    可能是河东军弓弩不足,所以修了一大砦堡蓄藏精锐,一面以为城墙,一面待时而动。”

    白从信说到这,又突然不说了,因为张鉊与他们在安西破虏州大战结束后,就分析过这种叠阵的弱点。

    得出的结论是这种放弃了移动的大阵唯一缺点,就是害怕比他更出色的高机动远程投射武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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